- 做了几十年翻译,我经历了一种语文迻译称另一种语文的潜默过程:痛苦的拖鞋,非分的攀附,取巧的讨好,武断的撮合,过分聪明的诠释,翻译于是成了冗长的化妆行为。我摸不清英国人美国人化装成沙特跟真的沙特差距有多大。董桥
- 做了一辈子的文学工作,深深觉得做得好是性情带出来的,做不好也是性情拖垮的,没有一份天生的文字因缘,硬教硬学都枉然,不如留着满脸的功名利禄实际得多。董桥
- 我是个村郎,只合守篷窗、茅屋、梅花帐。董桥
- 岁数大了人也澹泊了,企慕一幅画一幅字远远没有从前焦炙,一心随缘,一心信缘。董桥
- 这正是我这个上了年纪的人常常提醒自己的现实。人老了要服老,要安于自己的年代,要以自己的年代为荣,要守住自己年代的本分,不必指望下一代人跟你的脚印走,这样才可免遭“寿多则辱”的那个“辱”字。董桥
- 端上来的大海碗碗底碗壁贴满薄薄一层青岛对虾切出来的虾片,碗里撒了些葱丝姜丝香菜末,还倒上少许白兰地,一锅滚烫的老母鸡汤往碗里一浇,虾片顿时烫熟,满厅堂飘起白兰地和虾片的香气。董桥
- 软软的坐垫,暖暖的幽暗,银幕上肤浅而唠叨的画面诱导你沉沦沉醉在缠缠绵绵的汪洋之中:“那是我们渴求的麻醉剂:无朋无友的人最管用的麻醉剂。”。董桥
- 一把扇子画一家人家在家门前扫地备茶题上“今朝风日好,或恐有人来”,他静静看了好久眼眶里泛起薄薄一层泪影说这位丰先生的画带着“传教士的爱心”!我听了一愣告诉他说丰子恺年轻的时候真的皈依过佛门。董桥
- 十二三年了,云姑满脸是秀丽的沧桑,仿佛前朝一幅尘封的淡彩仕女。董桥
- 董桥译得也很精彩:“人间是匪窟贼窝,夜渐渐深沉。
- “难怪初会庞小姐似曾相识,水灵的眼神修竹的鼻子新月的朱唇,简直燕子归来!”老先生压低声音补了一句:“难得一头青丝跟身材一样浓丽,丰盈,戏台上随便过个场迷得倒千百看官。”。董桥
- 十七岁离家湖海漂泊之后,我经历了*弯白菜肥肉的克难生活,也经历了英国土豆炸鱼的清淡日子,饮食口味慢慢随着知识的涉猎变幻:想起史湘云想吃一碗蟹肉汤面;想起李瓶儿想吃一碟鸭舌头;读蓝姆的随笔想吃烤乳猪;读毛姆的小说想吃鹅肝酱。董桥
- 青涩的岁月常常是一生人最缅念的岁月。未必都是密树浓荫、远山含翠的金粉记忆;也许是一个看云的心愿在严师的书斋里破灭,也许是一次黄昏的约会在听雨的残荷边落空,几十年后对着飘霜的两鬓细细回想,心中尘封的懊恨一瞬间竟给冉冉飘起的暖意盖掉了。董桥
- 我们在人生的荒村僻乡里偶然相见,仿佛野寺古庙中避雨邂逅,关怀前路崎岖,闲话油盐家常,悠忽雨停鸡鸣,一声珍重,分手分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在苍老的古槐树下相逢话旧。董桥
- 有了这样灵巧的视野这样细腻的悲悯,难怪丘吉尔对历史对政治对人生难舍难弃的是这样苍茫而精致的体悟。他磅礴的一生说穿了是他对历史悲剧的情感和预感;他营造的文采供养的也离不开古罗马政治家西塞罗笔下万古的壮怀:沉实而飘逸、硬朗而典丽的Ciceronian!董桥
- 人的一生也许以无题为贵,许多世事讲究的是过程不是结局;过程零零碎碎,何题之有?董桥
- 那天他心情好,带我钻进楼上书库看丘吉尔的一幅小油画,画书桌上的瓶花笔筒笔架镇纸和三叠乱书,玻璃窗外浓绿的树影里飘散的几道金光尤其生动。董桥
- 摇摆伦敦之后的微醺中,萧伯纳的窈窕淑女悄悄把你带回飘着花香的剧院门口,迷惑你买一朵幽谷里的百合,然后放你独自走进这座古城的夏夜,听任你体内的欲望在星空下升温,感觉到险象,不敢有措施。董桥
- 时光倒流如梦,品相灿然如新,书中五十幅赖格姆的彩色插图一幅一幅竟然穿插着粘在书页上,每一幅都有一张蝉翼棉纸保护,故事里肯辛顿公园的仙女幼童妖魔顿时渲染了一层古色也散发了一缕天香。董桥
- 我始终相信文章的品味得自文化之熏陶。孙敬头悬梁,苏秦锥刺股,车胤囊萤,孙康映雪,乃至朱买臣负薪读书,求的还只是读书入门的基本功,未必就此注定可成大器。董桥